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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湖海遊龍 東方玉 18789 2023-02-05
  鄢茂功冷哂道:這有什麼不同?   飛燕道:自然不同,我是被迫脫離花字門,我不承認別人把我看作叛徒。   鄢茂功道:你叛離本門,又不肯隨本座回去,自然是本門的叛徒了。   飛燕道:所以我要右護法替我說句公道話。   鄢茂功道:你不肯隨本座回去,本座也很難替你說項了。   他眼看飛燕依然當門而立,依然右手持杖,左手插腰,暗作蓄勢戒備之狀,心中暗道:   這丫頭莫非口是心非,想耍什麼花樣不成?這就不待飛燕開口,沉聲道:本座無暇和你多說,你快去叫太行一叟出來。   飛燕道:我方才不是已向右護法說了,太行一叟老前輩此時正在坐息,不願有人驚擾,才要我守在這裏,右護法要見他老人家,那就只好請你老天亮了再來。

  鄢茂功看她神色,心內頓時明白過來,這丫頭是故意和自己拖延時間。他冷肅的臉上,不禁飛起一抹冷笑,說道:本座既然來了,豈有回去之理,你不妨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本座特來拜會,諒他聽到本座之名,不至於托大到拒不延見吧?   飛燕面有難色,搖搖頭道:右護法原諒,太行一叟老前輩方才交代過,天色未亮之前,不論何人,一律不見。   鄢茂功目中冷芒一閃,沉喝道:大膽丫頭,你連本座的話,都敢違抗麼?   飛燕道:右護法吩咐,我自然不敢違抗,只是太行一叟老前輩不肯相見,我也沒有辦法之事。   鄢茂功冷笑道:他可是不敢見我麼?本座卻非見他木可。   說到這裏,目注飛燕,喝道:你給本座退到邊上去。   飛燕躬躬身道:右護法原諒,我奉太行一叟老前輩之命,守在這裏,不准讓任何人進去,我可不敢走開。

  鄢茂功沉笑一聲遣:大膽丫頭,你能攔得住本座麼?還不給我滾開?   右手衣袖一抖,一股勁風,從他袖中湧出,直朝飛燕身前拂捲過來。   飛燕在心理上,對這位右護法,早已有著極深的畏怯,因為對方武功太強了,她怕自己一招也接不下來。   此時驟睹鄢茂功揮袖拂來,一時不覺慌張失措,口中驚啊一聲,身軀急急往後斜退,插腰左手,不自覺的劃出了一個圓圈。   鄢茂功拂出的一記流雲飛袖,勁氣如潮,本來朝她直湧過來,她右足後退,身形側轉,這股暗勁,就全由她左首半邊身軀獨擋。但就在此時,她左手也正好劃著圓圈,朝前迎出。   鄢茂功當然沒有把飛燕的區區武功放在眼裏,右手衣袖拂出,左腳也跟著跨進。   雙方動作,原極迅速,飛燕手掌並未觸及鄢茂功的衣袖,鄢茂功的衣袖也沒有拂中飛燕的肩頭,但兩股勁氣,已在兩人之間,乍然相接,但聽裂帛似的一聲輕響!

  飛燕倒也不覺什麼,但鄢茂功這一記衣袖,只不過想把飛燕震退開去,僅使了四成力道。   那知雙方勁氣交接,不但沒有把飛燕震退,反覺一股極強的無形震力,突然反震過來。   這一下他心裏毫無準備,左足堪堪跨出,反震之力,已經湧到身上,一時之間,被逼得後退了兩步。   飛燕做夢也想不到這一圈之力,竟會有如此威勢,連右護法鄢茂功都無法招架,一時不禁為之駭然!   琵琶手鄢茂功自然更為吃驚,以他的身分,居然被本門一個女弟子出手一招,就逼得後退不迭,而且連對方出手手勢,都沒看清楚。   雙方同時一怔之間,飛燕兩次出手,試出這一記掌法的威力,膽氣驟然一壯,手持藤杖,擋在門口,恢復了她原先的位置。

  鄢茂功白淨的臉上,泛起一片青色,雙目棱芒如電,冷哼一聲道:小丫頭,無怪你敢叛離花字門,原來早就吃裏扒外,另投名師,有恃無恐,今晚本座不把你擒回本門,處以叛門之罪,我這右護法就不中用了。   飛燕怯意一去,那還在乎你左護法、右護法?聞言柳眉一挑,冷冷說道:右護法,我已一再告訴你,太行一叟老前輩不願有人驚動,請你天亮了再來,這是你自找沒趣,怨得誰來?   她得理不讓人,不待鄢茂功開口,接著道:   再說,我既已脫離花字門,吃裏扒外也好,另投名師也好,隨你怎麼去說,我都不在乎,只是我要告訴你,你再不及時退走,驚動了太行一叟老前輩,你再想走,只怕都走不了呢!   鄢茂功以金琵琶手擊傷祝文輝,害得她傷心欲絕,老實說,她心裏恨透了鄢茂功。

  此時試出太行一叟傳她的一記掌法,已有如此威力,她總究稚氣未脫,仗著還有一記比掌法更厲害的杖法,有恃無恐,為逞一時之快,存心氣他一氣。   鄢茂功出身黃教,平日自視甚高,今晚出手一招,就被飛燕逼退,當真是陰溝裏翻船,心頭不由大怒,厲喝一聲道:大膽丫頭,本座先劈了你。   猛地跨上半步,右手抬處,一掌朝飛燕直劈過來。   飛燕看他舉掌劈來,立時左手一抬,迅快的劃出一個圓圈,勁氣飛旋,迎了過去。   但她忽略了一點,方才鄢茂功劈來的一掌,只使了四成力道,這一掌是他含怒出手,已經使出十成力道。   而她這一記手法,只是太行一叟臨時教的,除了依樣葫蘆,劃著圓圈,根本不能領悟這一招的精髓,自然也不能把這一招隨勢飛旋而出的勁氣,練到收發由心。因此,鄢茂功在這一掌上,已經增加了力道,而她還是老樣子。

  武功一道,強勝弱敗,有不得絲毫差距。這一記雙方掌勢乍接,飛燕頓感一股強大潛力,潮湧般捲來,自己發出的一圈之力,再也抵擋不住,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後連退了五步。   鄢茂功冷笑一聲,身形疾然跟進,左手又是一掌,追擊而來。   這一記掌勢,潛力如山,直撞過來,比起方才一掌,更見強猛凌厲!   此人左手練成金琵琶手,因此他左手使出來的力道,比右手要強得多。   飛燕連退了五步,腳下剛剛站穩,鄢茂功的掌勢,已經追擊而至,心頭一慌,右手一抬,藤杖就朝前挑起。   這就是太行一叟傳她的一記杖法。   這招杖法,並沒有一定的招式,太行一叟傳她之時,只是要她右手五指虛握,擺出握杖之狀,手腕朝上一抬,要略為帶起抖動,如此而引。

  當然,這一招的精妙之處,就在略為帶起抖動這句話的上面。   太行一叟要她比照著自己,學了五個略為帶起抖動的模樣,但那只是比著手勢,並未實地用杖練習。   太行一叟說的好:每一派的武功,不論拳掌兵刃,都是成套成式的,但這種既定的形式,最多使使散手,依然缺乏靈活的變化,無法活用,老夫傳你的這招杖法,卻不要你使用藤杖練習,就是要你熟悉手法的變化,不是把藤杖一招一式演練成死板的杖法。   沒有招式的手法,自然比一招一式的杖法難煉得多,但飛燕一來是救人心切,二來她原是絕頂聰明的人,本來也不難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只是此刻臨時學的武功,就得現賣現用,無暇容她思索,只好把太行一叟教給她的五個變化,生吞活剝,硬記下來。

  閒言表過,卻說她這藤杖朝前一挑之勢,原是一時情急,不知這一式能不能擋得住鄢茂功的掌勢。   那知杖頭一昂,藤杖十分輕便,呼的一聲,指向鄢茂功的右臂。   鄢茂功右掌遙劈,肋下自然是個空門,正好乘虛而入!   鄢茂功欺來的人,不令飛燕有此一著,他根本不識飛燕這一記的路數,但見來勢又急又快,藤杖足有六尺來長,不須要近身,就可點中他肋下要穴,一時連回掌封解都來不及,欺來的人,只得猛一吸氣,疾快的往後飛躍出去。   飛燕仗著這一記救命招法,居然反敗為勝,把鄢茂功逼退出去,心頭大喜,一見他退出山門,立即又乘機逼上,回到原來的位置,擋在門口。   琵琶手鄢茂功又驚又怒,口中冷喝一聲,雙手疾發,縱身撲來。

  飛燕那裏還會再懼憚你右護法琵琶手?身形不動,左爭一圈,向前推出,右手杖頭一抬,跟著點出。   她左手圈動,正是守勢,但右手的藤杖,卻完全是攻勢。   尤其她練習這一招杖法之時,只是握著作勢,招式並不固定,因此她點出的杖勢,也更顯得飄忽,好像不成招數,而自蘊奇招。   以鄢茂功的武功,撲去的人,被她左手圈出一股無形勁氣,擋得一擋,杖頭一昂之勢,竟然快要點上他手肘!   這一杖當然又出他意料之外,眼看杖頭來勢極怪,難以化解,只得扭身擺腰,向旁閃開,但左手已被她杖頭勁風掃中,感到一陣痠麻。   鄢茂功退後數步,心頭暗暗驚異不止,他真料想不到一個本門女弟子,不過一夜工夫,竟會武功精進到足可和自己抗衡,心中越想越怒,縱身又上。

  飛燕依然左手一圈,右手杖頭一抬,一守一攻,相繼使出。   她左手有一定招式,在鄢茂功這樣一位高手面前,威力也並不顯得太強,但右手藤杖丫昂之勢,這回卻直向他右將臺穴點去,而且下起章門、期門,旁及玄璣、心坎、上連華蓋、天突,悉在杖影籠罩之間,簡單的招式,竟然奇幻莫測,眼看抵擋不住,只得又吸氣後退。   他一連三次,都被飛燕逼退,同時也看出飛燕就只會左掌一圈,和右手杖頭一昂,這麼兩下簡單的動作,並無別樣的厲害招術,跟著進擊。但對方就是這麼簡單的兩下,他就無法化解,奈何她不得。   這如果傳出江湖,他琵琶手還能在武林中立足嗎?還能算是花字門的右護法?   他站在廟前和飛燕不過一丈距離,這一瞬間,一張本來陰森的臉上,頓時佈滿了殺氣,身上一件黃衫,也被他一身真氣,鼓動得不住飄忽,口中冷笑一聲,左手五指勾曲,緩緩舉起!   黯淡的月光之下,出現了一隻色呈金黃的手掌,遙向飛燕作出凌空似抓似拍之狀!   金琵琶手!   他心頭殺機已熾,非把飛燕立斃掌下不可。   他自然也算定飛燕這一招杖法縱然奇幻莫測,但雙方有一丈距離,自己凌空發掌,她藤杖無法攻到,也萬萬無法避得開這一招。   飛燕倏然看到金琵琶手出現,心頭不禁大驚,她同時想到此刻太行一叟還在替祝公子療傷,自己絕不能退。不退,只好硬著頭皮和對方硬拼,別無選擇餘地!   這不過心念一動的工夫,金琵琶手一股巨大的潛力,已無形無聲的壓來,但覺全身已在對方壓力籠罩之下,無論你往那裏閃避,都休想躲閃得開。   她本已橫下了心,並無躲閃的念頭,左手一圈,右手一抬,藤杖跟著朝前挑起,但如山暗勁,已壓得她透不過氣來,挑起的杖頭,不住的顫動,根本無法朝前推出。   無形壓力愈來愈重,她竟然只有束手待斃,沒有絲毫抗拒之力。她堅毅的擋在廟門口,緩緩閉上了眼睛,眼角間,已經流下兩行清淚。   她豈是為自己的即將死在金琵琶手之下而哭?   她傷心的是自己未看到祝文輝傷勢痊癒,就成永訣!   她有祝文輝給她的勇氣而脫離魔掌,如今捨身以報,為祝文輝而死。   這是她值得安慰之處,她眼角雖有淚水,但嘴角卻有了笑意。   朦朧月色,漸漸被一片烏雲遮掩!   夜色如墨,突然一聲受到創傷的驚呼,劃破了黑夜的沉寂!   烏雲很快的過去,淡淡的月光,又灑到飛燕的臉上,她依然站在廟門口,凜立不動!   金琵琶手的無形壓力,已經消失,飛燕忍不住倏然睜開眼來,鄢茂功不知何時,已經走的無影無蹤!   原來方才發出驚呼聲的,竟非飛燕,而是琵琶手鄢茂功。   那是鄢茂功在金琵琶手出手之際,遭受到創傷,負傷而逃!   飛燕自己知道,她在金琵琶手的壓力之下,連杖頭都挑不起來,自然不會是她出的手。   太行一叟!   不,他老人家這時還在替祝文輝療傷,需要半個時辰。   那麼,出手的人會是誰呢?   她掄目四顧,四周一片黝黑,沒有風,連樹枝都沒動一下,哪有什麼人影?   她左手不自覺的按著胸口,心跳還沒有停止,但到底是誰出手救了她,她幾乎連一絲影也想不到。   不,她驀然想起在暗中指點他們到觀音堂來的那位高人!   一定是他!   除了這位隱身高人,還有誰能把琵琶手鄢茂功驚走?   飛燕心頭不覺升起無限感激之情,仰首向天,口中喃喃的道:   多蒙老前輩兩番出手賜救,弟子永遠感激不盡!   話聲甫落,突聽耳際響起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說道:好孩子,你記著就好。   這聲音細如蚊蚋,但聽來十分清楚。   飛燕急忙舉目四顧,依然不見人影,忍不住問道:   老前輩是那一位高人?可否容弟子拜見一面?   那聲音笑道:老身是誰,你日後自會知道,有一點,你娃兒聽著,桑老頭肯傳你一招降龍杖法,實在難得,他一生從未收過門人,也沒有妻子兒女,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你莫要當面錯過,還有,今晚之事,你只說鄢茂功看了你的杖法,自行退去,千萬不可說是老婆子把他趕走的。   飛燕點頭道:弟子記得。   那聲音不再說話,自然是已經走了。   飛燕不知這自稱老婆子的人是誰?但可以想得到是一位老婆婆無疑,她把這位老婆婆叮囑的話,重又想了一遍,牢牢記在心裏。   過了不多一會,只聽殿內傳出太行一叟的聲音道:女娃兒,你可以進來了。   飛燕心頭一喜,一手執著藤杖,匆匆回身進去。   只見太行一叟盤膝坐在祝文輝身邊,雙目微闔,臉上隱見汗水。   祝文輝躺臥地上,雖然雙目緊閉,但呼吸均勻,看去有如熟睡一般,甚是安適。   飛燕一看情形,便知道太行一叟方才是以本身功力,替祝文輝療治傷勢。   顯然,為了替祝文輝療傷,他還耗損了自身不少功力。   一時對太行一叟感激的流下淚來,把藤杖朝老人身邊一放,突然伏身拜倒在地,顫聲道:   老前輩大恩大德,弟子一世報答不盡   太行一叟緩緩睜目,莞爾一笑道:你起來,老夫看得出來,這年輕人對你很重要,他現在已經無礙了,只要再養息一天,就可復原。   祝文輝對她當然很重要,但這話從太行一叟口中說出來,飛燕臉上不禁一紅,當下反手抹抹臉上淚珠,依言站起。   太行一叟口中唔了一聲,目光一抬,問道:   方才來的可是黃教門下那個姓鄢的麼?   飛燕點點頭道:是的。   太行一叟道:他有沒有和你動手?   飛燕想起方才那位隱身婆婆的話來,如果和鄢茂功動手,自己就絕非鄢茂功的對手,他如何會退走的呢?心念一動,含笑道:和鄢茂功同來的,還有一個崔老九,他伸手抓來,被弟子使了一記老前輩教的手法,就把他腕骨擊碎了,鄢茂功似乎不信。他欺到門口,弟子又使了老前輩教的那記杖法,把他逼退了五六步之多。   太行一叟微微一笑道:他如何肯甘休!   飛燕道:他問弟子這杖法是什麼人教的?弟子就說出了老前輩的名號   太行一叟一手摸著白髯,唔道:他怎麼說?   飛燕嗤的笑道:他似乎不大相信,定要會會老前輩,但崔老九附著他耳朵邊,低低的說了幾句,鄢茂功臉上有些異樣,重重的哼了一聲,才說:本座不信他降龍杖法高明到如何程度,你說他此時正在坐功,本座也不難為你,告訴他,終有一天,本座要領教他的杖法,就這樣走了。   太行一叟呵呵笑道:那是姓崔的告訴了他,就是花含羞見了老夫,也要禮讓三分,他才自找臺階走的。接著口中嗯了一聲,又道:   說來也真險,他真要對你施展金琵琶手憑你僅會一招杖法,就難以和他抗拒了!   飛燕心裏暗道:要是沒有那位老婆婆出手,我差點就傷在他金琵琶手下了。   太行一叟望望飛燕,說道:時間不早,你折騰了半夜,也該坐息一會,老夫要去睡了,這顆藥丸,明天一早,他醒來之後,就得空肚吞服,然後要他好好運功。   說完,隨手遞過一顆朱紅藥丸,起身朝右廡而去。   飛燕把藥丸收入懷中,輕盈的走到祝文輝身邊,蹲下身去,伸手摸摸他臉頰,額間微微有汗。   她真像妻子照顧丈夫一般,從襟下抽出一方繡花帕兒,小心而輕柔的替他拭去汗漬,才傍著他席地坐下。   這一個晚上,真是她十八年來,變幻最多的一晚了。   在今晚之前,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突然脫離花字門,會跟著祝文輝,會有勇氣和右護法動手   正因為這些出乎意外的變化,在這短短半夜之間,使她有如經歷了一二十年一樣,身心都感到極端的疲倦。   才一坐下,眼皮就重得睜不開來,不知不覺間,靠著牆角沉沉睡去。      祝文輝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他幾乎已經忘記自己是睡在觀音堂破廟之中,覺得身上有些涼颼颼的,好像睡在地上,心中一陣詫異,揉揉眼睛,翻身坐起。   只見自己果然睡在一間破廟大殿的角落上,腳邊還蜷伏著一個少女,一頭青絲,披覆在她臉上,遮去了一半臉孔,但長長的睫毛,玉管似的鼻子,紅菱般的小嘴,和她羊脂白玉般,透著淡淡紅暈的臉頰,蘭息輕勻,睡態嬌憨,真是比花還嬌!   飛燕!他突然想起昨晚之事,自己不是被琵琶手擊傷胸口,傷的不輕,好像還吐了幾口血   目光瞥處,身前不遠的地上,果然有著兩灘已經凝結的鮮血,證明自己確實因負傷而吐過血!   那麼自己睡了一覺,傷勢怎麼就爽然若失了呢?   他看看睡得很甜的飛燕,心中暗道:一定是她身邊帶有傷藥,不然,被金琵琶手震傷內腑,絕不會好的這般快法而好。   她一顆頭幾乎就枕在他膝上,他不敢動,怕驚醒了她,但也正好仔細的欣賞她甜美、嬌稚的睡態。   蘭息輕勻睡態舒,海棠雖豔未能如!   祝文輝究竟是血氣方剛的少年,知好色,則慕少女,他從小住在鏢局裏,很少和姑娘們接觸,這回,看著飛燕嬌稚的睡態,心頭一陣蕩漾,情不自禁的緩緩低下頭去,輕輕的吻著她的鬢髮!   一縷令人陶醉的淡淡的幽香,吸入他鼻孔,他心頭感到飄飄然,如夢如霧   不信有詩為證:幽香恰好微微處,沉醉郎心不在多   驀地,一聲嚶嚀,飛燕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俏目乍睜,看到他如醉如癡的模樣,雙頰一陣紅暈。偏過頭去,口中輕呼道:你   祝文輝同樣感到一陣臉紅心跳,吶吶的道:   你飛燕是你救了我   飛燕舉手掠掠鬢髮,羞澀一笑道:   才不是呢,哦,你醒來一陣了吧?該吃藥了。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接著說道:   這是桑老前輩交代的,要你空肚吞服吃了藥,要好好運功調息。   祝文輝從她手中接過藥丸,問道:桑老前輩是誰?   飛燕道:桑老前輩就是太行一叟,昨晚你傷的很重,沒有桑老前輩賜救,我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祝文輝看著她,低笑道:在下想起來了,昨晚你是不是哭了?   飛燕粉臉一紅,搖頭道:你壞死啦,我才不哭呢!她不待祝文輝開口,嬌嗔道:   你要不要聽昨晚的事?不要聽,我就不說了!   祝文輝忙道:自然要聽,你快說吧!   飛燕等他服下藥丸,才把昨晚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   祝文輝道:原來昨晚還發生了這許多事。   飛燕嫣然一笑道:好了,我都告訴你了,現在快運功吧!   祝文輝看她輕顰佯嗔的模樣,心裏一陣感動,當下就依言盤膝坐好,吐納運功。   飛燕看他坐定,就悄悄走出大殿,想找口水井,洗一把臉,剛剛走下石階,就見太行一叟一手提著一個酒葫蘆施施然從長廊轉出,急忙迎著道:老前輩早。   太行一叟頷首笑道:小姑娘早。腳下一停,接著問道:那娃兒服藥了麼?   飛燕道:服下了,他正在運功呢!   太行一叟道:他傷勢初癒,你們今天得在這裏待上一天,廚房裏熬了一鍋稀飯,老夫到前村去打酒,順便買些米菜回來。   飛燕想起昨晚老婆婆的囑咐,心中一動,忙道:   老前輩,我去買菜,我會做幾樣拿手小菜,給你老下酒好不好?   太行一叟聽的大喜道:你會燒菜,妙極、妙極,老夫只會炒幾個蛋,燒一盤麻菇豆腐、紅燒肉,吃了幾十年,早就吃膩了,你只要燒的和老夫不一樣,就算好了。   飛燕嗤的笑道:自然不一樣,我燒的菜,保管老前輩吃得胃口大開。   太行一叟摸著一把白鬍子,連連點頭道:   真是妙極,哈哈,小姑娘,那你就快去吧!老夫給你一說,饞蟲都要爬出來了,哦,你去買,別忘了帶幾條油條回來,老夫稀飯裏只放了一些鹽巴,只怕你們無法下嚥呢!   飛燕道:你老為什麼不放糖呢,甜稀飯就不用小菜了。   太行一叟笑了笑道:廚房裏只剩了鹽巴,老夫不放鹽巴,你說要放什麼?   飛燕從他手中接過酒葫蘆,嬌笑道:老前輩,我去啦!   扭著屁段,一陣風朝廟外奔了出去。   太行一叟望著她後影,拈鬚微笑道:這娃兒還真逗人喜愛!      大殿上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   如今已是午牌時光。   祝文輝早已醒轉,他傷勢也痊好了,聽說飛燕在後進廚房裏燒萊,要進去幫忙,卻被她笑著推了出來。   不多一會,飛燕笑盈盈的托著一隻盤子走出,朝祝文輝道:你要幫忙,就去把一鍋飯端出來。   祝文輝連聲應是,進去把飯鍋端了出來。   大殿上沒有桌椅,飛燕早已把木盤放到地上,盤中放著三大碗菜餚,一碗是青椒炒牛肉絲,一碗是筍片炒腰花,另一碗是紅燒蹄筋。   這不過是極為普通的萊餚,但卻使人有色香味俱佳之感。   太行一叟已經居中席地坐下,呵呵笑道:   妙極,小姑娘,你燒的菜,香氣濃郁,老夫已經饞涎欲滴了,來,來,大家坐下來吧!   飛燕走到太行一叟身邊,替他拔開酒葫蘆的塞子,含笑道:   老前輩,你先嘗嘗我的手藝兒怎樣?   太行一叟不待她說完,舉起酒葫蘆,咕的喝了一口,伸筷夾了一條蹄筋,送入口中,只嚼了兩下,就一口吞下,連連稱讚道:   好,真有你的,光這碗蹄筋,就比京華樓大師傅燒的要好上十倍   話聲未落,一筷子又向炒腰花叉去!   他連嘗了三碗菜餚,大口喝了三口酒,也連聲的讚不絕口。   祝文輝和飛燕一左一右,在他下首坐下。   太行一叟取起酒葫蘆,用手掌在葫蘆口上抹了一把,就往祝文輝面前遞了過來,說道:   小友,你也喝一口。   祝文輝不好推辭,雙手接過葫蘆。   飛燕忙道:他傷勢初癒,可以喝酒麼?   太行一叟朝她笑了笑道:放心,他傷早就好了,再說酒能活血,許多傷藥,都要陳酒送下呢,你怕什麼?   飛燕被他說的臉上一紅,說道:   我又沒有攔他,只是問問罷了!   祝文輝喝了口酒,就把葫蘆遞還。   飛燕道:你吃吃看,我做的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太行一叟呵呵笑道:小姑娘這手菜,燒的頂呱呱,誰要是討了你做媳婦兒,這一生可享定福了。   祝文輝覺得臉上有些發燒。   飛燕聽他當著祝文輝誇獎自己,心裏甚是高興,但卻紅著臉,不依道:   老前輩,我不來啦!   太行一叟又把酒葫蘆朝飛燕遞來,說道:   小姑娘,你辛苦了,也喝一口。   飛燕搖搖頭道:我不喝,你老人家喝吧!   太行一叟一手執著葫蘆,一手執著一雙竹筷,忙著喝酒吃菜,再也沒空和兩人說話。   飛燕心裏暗暗高興,就和祝文輝裝了飯先吃,姑娘家的飯量較小,只吃了一碗就已飽了,祝文輝也吃得津津有味,一連吃了三大碗。   太行一叟把一葫蘆酒喝了精光,三大碗菜也個個碗底翻天,才摸摸肚子,呵呵大笑道:   老夫從沒吃過這樣的好萊,今天算是酒醉菜飽了,唉,老夫要是有你這麼一個女兒,那該多好。   飛燕正在打算等他吃喝得差不多了,如何開口,求他收自己做個徒弟?如今聽他露了口風,心頭暗喜,忙道:   老前輩,只要你老不嫌棄的話,我就給你做女兒好了。   太行一叟瞇著雙目,望望飛燕一手撚鬚,笑道:   老夫一生奔走南北,沒有兒女,也沒有門徒,晚年確實有些寂寞,女娃兒,你是真心要認我做乾爹?   飛燕道:我自然是真心的了,我從小沒有爹娘,在花字門長大的,如今脫離花字門,舉目無親,你老肯收我做女兒,我會孝敬你一輩子   她說到傷心之處,忽然眼圈一紅,流下淚來。   太行一叟呵呵大笑道:妙極了,老夫居然憑空撿了一個女兒,哈哈哈哈!   祝文輝眼看飛燕還在站著拭淚,連忙低聲道:你還不快上去磕頭?   飛燕被他一語提醒,慌忙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叩著頭道:   爹爹在上,女兒給你叩頭。   太行一叟極為高興,仰首一陣呵呵大笑道:   老夫終於有了一個女兒,哈哈,乖女兒,起來起來。   飛燕盈盈站起,偏著頭問道:   女兒從來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麼?現在有了爹爹,女兒就該姓桑了吧!   太行一叟拂鬚笑道:這個自然,為父姓桑,你當然也姓桑了。   桑飛燕喜的直跳起來,秋波一眼,望著祝文輝道:我現在就叫桑飛燕了。   祝文輝拱拱手道:恭喜老前輩,也恭賀桑姑娘了。   太行一叟看了他一眼,笑道:   可喜的事多著呢!老夫有了一個花不溜丟的女兒,將來還有一個姓桑的半子哩!   桑飛燕不依道:爹,你老現在是女兒的長輩了,還取笑女兒。   太行一叟道:為父說的也是正經話啊!   他伸手入懷,一陣掏摸,才從懷裏取出一個圓形的布包,說道:   為父一生,跑遍名山大川,除了採藥煉藥,可說身無長物,但你認了我這個爹,做爹的總該有份見面禮才對   桑飛燕道:女兒拜你老人家做爹,已經是女兒福分的了,我不要爹的見面禮。   太行一叟看著她,鄭重的道:為父窮雖窮,但你莫要小看了這兩件東西。   說話之時,把那布包放在膝上,小心翼翼的把布包打了開來。   布包略呈圓形,像是一隻飯碗,但他包裹的舊布,可不止一層,當他打開兩層布之後,微凹的碗中,另有一個扁形的布包。   太行一叟先取起扁形布包,雙手緩緩解開,裏面竟是一個羊脂白玉的小瓶,玉色晶瑩,約有周歲小嬰孩拳頭那麼大。   太行一叟取起玉瓶,抬頭朝兩人微微一笑道:你們猜猜看,這裏面是什麼東西?   桑飛燕搶先道:你老人家不說,我們怎麼猜得到?但光看這隻玉瓶,裏面放的一定是很貴重的東西了。   太行一叟呵呵笑道:真是鬼靈精,告訴你,這玉瓶裏是為父精製的參雪丹,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參雪丹?   桑飛燕小嘴一頓,說道:我們又不是大夫,你老人家怎麼考起我們藥方來了。   太行一叟撚鬚笑道:好,好,看來只有為父說了,這參雪丹乃是為父昔年在關外一處人跡罕至的絕嶺下掘得的一支千參王   桑飛燕吃驚道:啊!千年參王!   太行一叟道:通常出關採參的參客,掘到了參王,都得繳到參行裏去,那是官家規定的,除了領賞,不得私自攜回,因為每年都要入貢,但一般所謂參王,最多也不過三五百年,千年參王,可說是罕世奇珍,為父那年掘到的一支,就算沒有千年,至少也是七八百年以上之物。說到得意之處,不覺呵呵一笑,又道:為父當然不會去向官家領賞。   桑飛燕道:你老人家就把它裝在瓶裏?   太行一叟笑道:這就是孩子話了,一支參王,比初生的嬰孩還要大,這玉瓶如何裝得下?為父把它配製了許多丹丸,不是這支參王,為父這藥師兩個字,如何稱得上?   桑飛燕道:是了,千年參王,一定功效很大,你老人家配製的藥丸,也一定藥到病除。   太行一叟看看祝文輝,笑道:這丫頭果然聰明。   接著說道:但為父把中間最好的一段,配製了這瓶參雪丹,這裏一共是兩味,除了千年參王,另一味也是人間罕見的珍品   桑飛燕問道:那是什麼呢?   太行一叟道:千年雪蓮。   桑飛燕道:千年雪蓮!   太行一叟道:不錯,雪蓮,只有雪山才有,據說雪蓮要長到六十年才結蓮實,為父六年前找到一支雪蓮,哈哈,不是為父誇張之詞,其實五百年是有的,要知雪蓮比人參更難找,五百年之物,已是罕見的奇珍,為父把這兩種奇珍,煉製成丹以後,光為了貯藏的玉瓶,就跑了兩趟大內,才選到這隻。   桑飛燕吃驚道:這隻玉瓶,還是皇帝的?   太行一叟道:不信,你瞧瞧,這玉瓶上,還雕刻了一條精細的盤龍,像這種上好的羊脂白玉,也只有大內才有,因為參雪丹用玉瓶貯放,才能歷久不壞。   桑飛燕道:你老人家還沒說參雪丹,有些什麼功效呢?   太行一叟道:功效可大著呢,譬如固本培元,益氣養生,強筋壯骨,明目輕身,祛毒清血,總之,它可以化弱為強,延年益壽   桑飛燕看了玉瓶一眼,才道:有這麼多好處?   太行一叟笑道:方才為父說的,只是一般人服用的好處,對練武的人,好處更多。   桑飛燕問道:練武的人,和一般人不同麼?   太行一叟道:自然不同,練武的人,服下此丹,再輔以運功行氣,功力淺的人,也足可抵得二、三十年修為,如果內功精湛的人,益處也更多。   一手摸著銀髯,看看兩人,續道:這瓶參雪丹,雖是極為珍貴的靈藥,為父留著已無用處,就作為為父的見面禮,祝小友見者有份,自然也該分到一半   桑飛燕道:這麼珍貴的藥物你老人家自己留著吧!   祝文輝一直沒有開口,這時接著道:晚輩蒙老前輩以內力治癒傷勢,方才經過半日坐息,體力也全已恢復,靈藥難求,老前輩留著以備濟世救危之用,不是好麼?   太行一叟目中異芒連閃,點著頭,嘉許的道:老夫果然沒看錯人,參雪丹兩種稀世靈藥製成,對練武的人,功能助長功力,江湖上人人夢寐難求,你們居然面無喜色,要老夫留著濟人,實在難得的很。   說到這裏,一手撚鬚,接著含笑道:但老夫既然拿出來了,怎好收回去?因為這是老夫給女兒的見面禮,你小友分的,也是小女的一份,反正老夫是不會收回去的了,你不要,她會不會答應?   祝文輝臉上不禁一紅。   桑飛燕嬌急的道:爹   太行一叟呵呵一笑,把玉瓶遞到桑飛燕手中,說道:   乖孩子,你先拿著,聽為父說。   桑飛燕只好接過玉瓶。   太行一叟道:祝小友學的是道家練氣功夫,根基極好,吃虧在本身功力不足,參雪丹對他的幫助太大了,這是為父取出這瓶靈藥來的真正原因之一;其二是你脫離花字門,他們難免會派人追蹤,非把你擒回去不可,為父也不能永遠保護著你,那麼只有你力求自保,參雪丹功能助長功力,對你自然也十分重要了。   桑飛燕心中一陣感動,目含淚水,叫道:爹,你老人家真好。   太行一叟道:為父一向行蹤無定,為了你這孩子,為父就不得不多留一天了。   桑飛燕睜著一雙妙目,說道:你老人家不帶女兒去麼?   太行一叟道:癡兒,為父經常涉足山林,與虎豹毒蛇為伍,豈是你女孩子可以去的?祝小友少年老成,誠實可託,目前正有著困難,你跟他在江湖上歷練歷練,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誠實可託這話說的雖暗,但桑飛燕那會聽不出來?   粉臉不禁微微一酡,但聽到後來,爹說祝公子有著困難,要自己助他一臂,不覺抬目問道:他有什麼困難呢?   太行一叟笑道:原來你還不知道,待會你再問他好了。   桑飛燕一雙清澈的眸子,轉到祝文輝的臉上,問道:祝公子   她自然急於想知道祝文輝究竟有什麼困難?真要有困難的話,目前正是最好的機會,不求爹幫忙,還求誰去?   太行一叟不待她說下去,接著說道:以你目前的武功,不但幫不了祝小友的忙,而且就祝小友來說,適足以成為累贅,因此為父要在這一日之間,再教你幾手,總要使太行一叟的女兒,不吃虧才是   桑飛燕聽得大喜過望,道:你老人家要教女兒武功!   太行一叟蘊然笑道:為父壓箱子本領,只有三杖一掌,你已經學會了一杖一掌,為父再傳你兩式杖法,就全教你了,至於如何精益求精,那是看你自己去領悟了。   桑飛燕道:爹,你老人家年紀大了,平日手裏拿一根藤杖,人家看了還不覺怎樣,女兒也用藤杖作兵器,那有多彆扭?   太行一叟呵呵笑道:傻孩子,為父這三記杖法,原是為父多年來從各門各派武功中,取精用宏,濃縮而來,說是三招,事實上並無一定招式,也不一定是非用杖不可,你手上就是一根鐵尺,一支竹筷,也一樣可以施展,你使的是劍,又有何妨。   桑飛燕欣喜的道:真的!   太行一叟道:為父還會騙你不成?唔,咱們真是把話題扯得太遠了,孩子,你記不記得咱們方才說的是什麼?   桑飛燕愕然道:你老人家方才說了什麼?   太行一叟呵呵一笑道:你怎麼忘了?為父方才不是說過?要送給你二件見面禮麼?你們還只看了一件呢!   桑飛燕哦了一聲,問道:還有一件又是什麼呢?   太行一叟微微一笑道:就是這東西了。   他雙手解開膝上一個圓形布包,一面說道:   這件東西,是為父幾個月前,無意中得來,也為了這件東西,才巴巴的遠來京城   布包解開了,他手中拿起一隻色呈淡黃的晶瑩玉碗!只可惜上好一隻玉碗,已經有了幾處裂痕,碗口也缺了一角。   太行一叟舉著玉碗,朝兩人展示一下,才道:   這隻碗,本來已經碎成幾片,是老朽把它並著膠起來的,你莫小看了它,目前正有不少武林中人,紛集京師,全是衝著它來的。   祝文輝聽得心頭一動,他直到目前為止,只是從花字門總監甄兆五口中,得知他們盜取和珅寶石頂,和脅逼陸師叔出京,全是為了幾件東西而起。只是他始終沒有查出究是什麼東西?居然會引起花字門、殘缺門這些江湖門派的覷視?因此聽了太行一叟的話,不覺朝玉碗多看了一眼。   桑飛燕驚愣的道:爹,這隻就是修羅玉碗?   太行一叟道:你知道修羅玉碗?   桑飛燕道:不知道,女兒只是聽筱姨娘說過。   太行一叟目光一抬,朝祝文輝問道:你呢?   祝文輝臉上一紅,說道:晚輩只知花字門和殘缺門的人,明爭暗奪,是為了幾件東西,不知他們爭的究是什麼?莫非和這玉碗有關麼?   太行一斐道:豈止有關,他們全是為著修羅玉碗來的。   祝文輝不覺哦了一聲。   桑飛燕搶著問道:不知這隻玉碗有什麼好處呢?   太行一叟道:不止一隻,修羅玉碗一共是六隻。   他語氣微頓,接著道:這話得從修羅門說起,在江湖上,大家一直把修羅門視作介乎正邪之間的一個門派,因為他們歷代相傳,人數極少,也很少在江湖走動,因此大家也並不十分重視,但其實修羅門乃是佛門旁支,創自阿羅尊者,武功亦為佛門正宗降魔法藏,分為天趣攝、人趣攝、鬼趣攝、畜生趣攝四部,據說他們歷代相傳,有六隻鐫刻著修羅門武學的玉碗,但早在三百年前,被該門一個逆徒盜出,從此不知下落   祝文輝插口道:最近可是在京城被發現了麼?   太行一叟道:不錯,直到今年初春,有人在一處古肆中發現過一隻,據說是去年從內府發賣出來的,這消息極為隱秘,但已是傳出江湖,老夫這隻玉碗,得自一個傷重垂危的江湖人,可惜老夫遇上之時,他已回生乏術,臨死之時,把一個布包交給老夫,就咽了氣,連來龍去脈,都問不出來。   邊說,邊把玉碗朝祝文輝遞去,說道:老夫得到的這隻玉碗,是修羅四部中的人趣攝,共有三招手法,老夫只能為你們多留一日,這一日之內,飛燕能把老夫三招杖法練熟,已是難能可貴了,這人趣攝三記手法,乃是修羅門極高的武學,只怕更難領悟,因此老夫之意,這碗上所載武學,經老夫參悟的,先傳給小友,他日再由小友代老夫傳給飛燕好了。   祝文輝遲疑道:這個   桑飛燕喜道:祝公子,這有什麼不好,你還這個那個的?   太行一叟笑著看了她一眼,才道:   你也該換個稱呼才是,稱他祝公子,聽來多彆扭?   桑飛燕紅著臉道:我叫他什麼呢?   太行一叟笑道:你們年齡相若,為了日後行走江湖,彼此可以互相照應,自然以兄妹相稱,較為妥當,不知祝小友意下如何?   桑飛燕喜道:爹說得對,我叫他祝大哥好啦,祝大哥,你說好嗎?   祝文輝道:在下那有不願之理?   太行一叟笑道:妙極,你不但找到一個乾爹,如今又認了一個大哥,這樣,為父就可放心了。   桑飛燕道:爹,你老人家先傳祝大哥碗上的武功吧!   太行一叟道:為父不是修羅門的嫡傳的人,這三式手法,又精奧無比,為父傳給你大哥的,只是我看了碗上鐫刻的招式,略有參悟,日後如何精益求精,只有讓你們自己慢慢的去揣摩體會了。說到這裏,抬頭朝飛燕道:   來,你坐下來,為父先傳你三記杖法。   桑飛燕依言旁著他坐下,太行一叟就比著手勢,講解發招收勢的變化。   祝文輝看他當著自己,就教飛燕杖法,顯然是沒把自己當作外人,但這是太行一叟獨創的武功,自己自然不便多聽,只是太行一叟既不避忌自己,自己自然也不好走開,一個人枯坐無聊。   索性就雙手捧著玉碗,看起碗上雕刻的人像來。   這樣足足過了頓飯工夫,太行一叟才把三記杖法,講解完畢,要桑飛燕慢慢的練習,然後又指點著玉碗上的人家招式,把他所領悟的人趣攝三式手法,給祝文輝仔細解釋了一遍。   這天下午,祝文輝、桑飛燕兩人都專心一意沉浸在武習之中,好在有太行一叟在旁分別加以指點,雖然只有半天工夫,差不多已經全數學會,只是精微的變化,需要熟能生妙,慢慢的體會,無法一灌而就。   晚餐之後,太行一叟又督促兩人溫習了幾遍,才點頭認可,然後取出玉瓶,把參雪丹分給兩人服下,要他們盤膝坐定,運功調息,自己在兩人中間瞑目坐息。      一宵在寧靜中過去。祝文輝、桑飛燕醒來的時候,天色還剛亮不久。   兩人都覺氣機充沛,全身有一種說不出的輕快舒暢,連眼睛都好像特別光亮。   這自然是服了參雪丹的功效!   祝文輝昨晚運功之時,就已感到體內產生的一股巨大力量,到處流竄,經自己運氣引導,居然一下沖破了生死玄關。   桑飛燕功力較淺,雖然無法沖破生死玄關,但體內真氣,經她運功化行,一呼一吸之間,坐著的人,輕如浮雲,幾乎要隨著呼吸飄飛而起。   這一番調息行功,對他們來說,無形之中,少說也增進了十年以上的功力,只是他們自己並不知道罷了。   桑飛燕睜開眼睛,不見了太行一叟,地上只有一張白紙,壓著兩個瓷瓶,心頭一怔,急忙一躍而起,俯身取起白紙,只見紙上寫著:字留飛燕吾女、祝小友,江湖多事,行止宜慎,留贈百草丹,可解諸毒,至寶丹可療諸傷,余行矣,希珍惜。   兩個瓷瓶,當然就是百草丹、至寶丹了。   桑飛燕看完字條,目中不禁綻出淚水,失聲道:祝大哥,爹走了!   祝文輝跟著站起,問道:這是桑老前輩留的字條麼?   桑飛燕道:是啊,連他老人家去了那裏,都沒說一聲。她把字條遞給了祝文輝,一面含著淚道:我們怎麼辦呢?   祝文輝看完字條,說道:我們也該走了。      午刻,高陞樓一排五間的敞廳,差不多三、四十張桌子,此時幾乎全坐滿了人!   秦少卿來的較早,挑了一個靠窗的座頭,面前只放著一壺茶,獨個兒倚著窗櫺品茗。   不用說,大家都知道他是在等人。   正在此時,但聽樓梯響處,走上來一個身穿天藍長衫,面如玉冠的少年,他點漆般眼睛,閃電般向廳上一掃,就筆直朝秦少卿走來。   秦少卿趕忙放下茶盞,起身相迎,含笑道:楊兄來了。   楊少華拱拱手道:兄弟來遲一步,秦兄久候了。   秦少卿道:哪裏!哪裏,兄弟也剛來不久,楊兄請坐。   堂倌看到秦少卿等的朋友來了,趕緊跟著過來,送上一盞香茗,陪笑道:兩位公子,要點些什麼?   秦少卿抬目道:楊兄點吧!   楊少華笑道:秦兄還和兄弟客氣什麼?我看還是由他去配,撿可口的做來就是了。   秦少卿點頭道:楊兄說的極是,點菜,不如由他去配,撿好的拿來,伙計,你聽到了麼?   說這種話的人,都是闊少爺,堂倌那會沒聽清楚?連連哈腰道:   是,是,小的這就關照下去,不知兩位公子要什麼酒?   秦少卿望望楊少華,說道:陳年花雕好了!   堂倌連聲應是,退了下去。   秦少卿拱拱手道:昨晚多蒙楊兄賜助   楊少華沒待他說下去,攔著笑道:我輩相交,貴在知心,些許微勞,何足掛齒?   楊兄說得是,兄弟承教了。   秦少卿伸手取起茶盞,抬目道:楊兄請用茶。   楊少華目光注視著樓梯口,似是未曾聽見。   秦少卿覺得奇怪,回頭看去,但見從樓梯走上來的是一個青衫少年。   這少年一身青布長衫,貌相斯文,生得臉如冠玉,唇若塗丹,一雙黑白分明的朗目,配著兩道斜飛劍眉,一根玉管似的通天鼻,顧盼之間,神情瀟灑,俊挺已極!   秦少卿看在眼裏,暗暗讚道:   這才是人間美男子,難怪楊兄一見了他,就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秦少卿、楊少華,已是人品俊逸的美少年,但從樓梯口上來的青衫少年,比他們更俊俏、風流,使人一見就會油生親近之念。   無巧不巧,秦、楊兩人鄰桌食客,會賬離座。   這時酒樓上早已座無虛席,堂倌就領著他到鄰桌坐下,問道:客官要什麼?   青衫少年扭頭道:隨便什麼,給我配兩樣菜就好。   堂倌又道:客官要什麼酒?   青衫少年道:我不喝酒。   這時,另兩名堂倌,已替秦少卿、楊少華送上酒菜。   反正是你們自己說的,酒菜撿好的拿來,這時送來的是四盤精緻熱炒,一斤陳年花雕。   楊少華看了青衫少年一眼,低低的道:   秦兄,兄弟覺得那位青衫少年,眼神隱泛異采,可能也是我輩中人,咱們請他過來一敘如何?   秦少卿點頭笑道:楊兄說的正合我意。   楊少華站起身來,面含笑容,朝那青衫少年,拱拱手道:這位兄臺請了。   青衫少年看到楊少華向他招呼,趕緊放下茶盞,抱抱拳道:兄臺請了。   楊少華道:在下和敝友仰慕兄臺丰儀,如蒙不棄,請移位一敘如何?   秦少卿也跟著含笑拱了拱手。   青衫少年玉臉微紅,展齒一笑道:   二位雅愛,小弟恭敬不如從命。   說著,果然舉步走了過來,在兩人橫頭的一張凳上坐下。   堂倌看到青衫少年和秦少卿等兩人坐在一起,自然求之不得,連忙把杯筷送了過來。   秦少卿捧著酒壺,替青衫少年面前斟滿了酒。   青衫少年歉然道:多謝兄臺,只是小弟不善飲酒。   秦少卿笑道:萍水相逢,杯酒聯歡,正是我輩本色,兄臺何太謙乃爾?   青衫少年道:小弟真的不會喝酒。   楊少華道:不善飲酒,少飲無妨。   青衫少年目光一抬,拱手道:小弟還未請教二位尊姓大名?   楊少華道:在下楊少華,這是敝友秦少卿。   幸會,幸會。青衫少年道:小弟路少朋,姓道路的路。   楊少華目光一亮,笑道:秦兄,這倒真是巧極,兄弟賤字少華,秦兄少卿、路兄少朋,咱們三人,都有一個少字。   秦少卿豁然笑道:楊兄不說,咱們的名字上,果然都有一個少字,這真是巧極了,來,來,楊兄,路兄,咱們乾一杯。   說完,舉起酒杯,朝兩人一照,一口喝了下去。   路少朋一手拿著小酒盞兒,抬頭望望楊少華,攢眉道:   楊兄和秦兄乾杯,小弟不會喝酒,只好隨意了。   舉杯沾唇,輕輕喝了一口。   楊少華和秦少卿乾了二杯,舉筷道:大家吃菜。   三人邊吃邊談,從各地風物人情,說到文學武學,路少朋舉止斯文,談吐幽雅,楊少華博覽群書,學識極豐,秦少卿出身武林世家,見聞淵博,大家愈談愈覺投機,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楊少華目光一抬,問道:   路兄身帶寶劍,想必精通劍擊,不知出身那一門派?   路少朋臉上一紅,道:小弟昔年曾跟一位方外老師傅練過幾天拳腳,此劍也是那位老師傅所賜,僅供防身而已,那有什麼門派?   話聲一落,凝目道:楊兄、秦兄呢?   楊少華笑道:   秦兄是中條秦家堡的少堡主,出身武林世家,至於兄弟,和路兄的情形極相近似,家師自號南山野叟,從未與武林中人交往,也不在江湖門派之列。   秦少卿道:這麼一說,咱們全是武林中人,今日之會,雖是相逢萍水,但也極非偶然,大家既有結交之意,何不改以兄弟相稱,這樣豈不更為親近?   楊少華對路少朋早生好感,經他一提,不覺喜道:   兄弟相稱,何不乾脆結為兄弟?   秦少卿拍手道:對,對,咱們武林三少,義結金蘭,正可為武林添一段佳話。   路少朋臉上一紅,道:小弟初涉江湖,欣逢良友,二位兄臺厚愛,小弟敢不從命?   秦少卿大喜道:來,來,咱們先敘敘年齡,看誰是老大,誰是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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